(1) 少年時代  Youth   1:21

Wai-Ling:請簡單地介紹一下你的童年。

Miss Kwan:我出身在傳統的中國家庭。與大家有所不同的是我家裏有三個媽媽。爸爸是獨生子,當然會比較注重兒子的培養。從小到大,我是順順利利的,家裏對我很好。中學畢業后,我想出國留學。當時香港大學還沒有城市規劃這個學科。爲了修讀這個課程,必須留學。家裏送哥哥到美國讀書,但環境也不是太富裕。家父覺得女兒不必用太多錢栽培。我自己工作了幾年,勉强凑了來加拿大的學費,目的就是要讀城市規劃這門課。這個就是我的簡單的少年時代的背景。

(2)大學階段 Study    0:56

Wai-Ling:請問您什麽時候來到加拿大?

Miss Kwan:我是1971年離開香港,來加拿大,之前連澳門都沒去過。香港直飛溫尼伯,就讀緬尼吐巴大學。爲什麽要選溫尼伯?有兩個理由,其一是因爲那裏的學費便宜,另外就是緬大的建築系有城市規劃可選。所以我選了緬大,在那裏讀了兩個學位,第一個是地理和經濟的雙學士,然後是讀城市規劃碩士,78年畢業。

(3)就業階段 Work     2:28

Wai-Ling:您來埃德蒙頓是您最終的目的地嗎?

Miss Kwan:78年我畢業后,在溫尼伯省政府從事城市規劃的工作。當時埃爾伯塔省正在蓬勃發展。我的頂頭上司升職來到埃德蒙頓,可能是賞識我,他把我帶上了,所以我爲了工作來到了埃德蒙頓。

Wai-Ling:從溫尼伯來,您是獨自一人還是有家人陪伴?

Miss Kwan: 我74年畢業,之前有做兼職,我一路來都是半工讀。畢業後就申請媽媽和最小的弟弟來江加,當時父親已經去世了。76年他們移民到加,79年我離開溫尼伯來愛城,兩個弟弟在溫尼伯陪伴媽媽。所以媽媽沒有跟我到埃德蒙頓,我是自己一個人來到埃德蒙頓。

Wai-Ling:來埃德蒙頓之前,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城市嗎?

Miss Kwan:我讀城市規劃的,對這個城市會有一定認識,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城市,人口多少,當時對我來講,是個全新的地方。認識也不是很深。因爲來到時已經有工作,所以很容易適應。最難適應的是,1979年的時候,埃德蒙頓的房價很貴。不是房租貴,而是銀行利息貴。工薪族很難買到自己的房子。到了1982年后,政府開始有津貼,津貼供房按揭的利息。那时才能勉强買到房子。當時住房是個主要的問題。同時,我工餘在亞省大学修讀了一個工商管理学位, 所以十分忙碌。

(4)社群活动  Community     4:39

Wai-Ling:除了居住條件,還有什麼事情讓你對這個城市有什麼觀感?您是喜歡還是不喜歡?

Miss Kwan:因為我的工作在這個城市,所以對我來講沒所謂什麼喜歡和不喜歡了。我是到加拿大留學的,所以我很適應這裡的生活。只是除了同事以外,我要重新認識一些朋友。不過我很幸運。我在1979-1980年左右,我已經參加了亞省華人畢業生協會。協會的創辦人是洪金福先生。前身是中國學生會,畢業後就成立畢業生協會。

那是已經有《愛華報》我看報紙,看到他們有個開放日。我也不認識人,就去參加了,然後就加入畢業生協會。開始幫他們做一系列的工作。畢業生協會當時已經成立了幾個組織。一個是華人社區服務中心,一個是中文電視,這兩個會合辦民族節的中國館(Heritage Day Festival – China Pavilion)。這三個活動我一直參與直至今。

華人社區服務中心,顧名思義,是服務華人,所以他們的服務包括教英文、教入籍等課程,我有在哪裡做義工教學。入籍班和英文班,我一共教了十幾年。一共有一千多名學生。這就是我開始參與畢業生協會的工作。

當時華人社區服務中心的會址在華人文化中心裡。所以當時我也參加了文化中心的活動,也擔任過文化中心董事,為華人發展出力。

Wai-Ling:這時期您非常活躍,參與很多社區活動。

Miss Kwan: 其實我除了華人社區方面的活動,我也參加主流社會的很多活動。

最初一個組織是Alberta Cultural Heritage Council.這個Council是亞省每個族裔,派一個代表組成,當時我代表華人社區參加這個會。如今我們申請的賭場資助也是從哪裡發展來的。

1984-86年,我做過NAIT(北亞省理工學院)的校董委員。所以除了華人社區,我在主流社區也參與很多義工活動,如愛民頓市圖書館董事局。

退休後,我也在市府的地政上訴局做仲裁員。這也是義工,我連續做了六年,做到仲裁主席。這些是我在華人社區外,對主流社會的小小貢獻。

目前,我也是我居住小區的街坊福利會的義工。我個人認為,既然我已經生活在加拿大,除了要服務華人,也要對主流社會有所貢獻,盡量参舆做些義工的工作。

(5)其他社區服務的需要 Other Needs 2:34

Wai-Ling: 愛民頓市對華人的服務是否足夠?

Miss Kwan:服務是否足夠,要看每個人都要求。如果是新移民,想找到人幚忙,那麽ASSIST華人社區服務中心,已經提供了很多服務給新移民。如今他們有兩個服務中心,一個在唐人街,一個在南面。服務包括新移民的就業,如何融入加拿大社會,有英文學習班,入籍考試班,服務比較全面。

有人覺得這裡生活太沉悶了,想回流中國大陸或香港,他們不肯付出和參與,並不是沒有提供這些服務。無論我們華人社團多努力,如果沒有雙方的配合,也是一廂情願。如果新移民不走出來,告訴我們他們需要什麼服務,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助,所以這是個很大的困難。當然,這需要雙方多些溝通。新移民要參與,華人社區要多付出,籌備更多的活動。

(6)政治觀點 Politics 12:22

Wai-Ling:對新移民有什么忠告呢?

Miss Kwan:我沒什麽可以講的。因爲我容易出口傷人,只想補充一點,希望大家明白,我們雖然是移民,但已經來到這個國家。這個國家也給了我們很多福利。如果留在香港,我現在的生活狀態會很不同。因爲有很多不同的體會和感悟。以前總是講落葉歸根,但加拿大是我們自己的國家。雖然我們是中國人,但不要分加拿大人和中國人。我不喜歡用主流這個詞,因爲我自己也應該是主流。

不過真的要做主流,就要多走一步,不要只停留在華人社區。要走出去看看。當然我自己是中國人,對很多中國的東西感興趣。所以我更多地為華人社區服務。希望大家不要只以華人自居,要把自己當作加拿大人。這不是喪典忘宗,這是我們當今的處境使然。

Paul:我同意,我也不喜歡用主流這個詞。大家都是加拿大人,分加拿大華人,加拿大日本人,挺奇怪的。加拿大人就是加拿大人,大家有共同的理念有共同的價值觀,我們才能共處。也帶來一個有趣的問題。去年有個國際唐人街研討會,探討唐人街的存在價值。是個很有趣的現象。全世界的唐人街都是孤獨存在的 ,最多的是旁邊有個意大利區,意大利區總是和唐人街接連在一起。我們是一個比較另類的民族,到全世界都有一個自己人集結的地方,那就是唐人街(華埠 )。如今社會演進,我們是否不能再固步自封。我們既把自己稱爲加拿大人,則其他的族裔都可以參與唐人街的事務或華人社區的事務。我現在沒見到有白人或非亞裔人事參與,您覺得有這樣的機會嗎?

Miss Kwan:也不一定,因爲華人社區服務中心 ASSIST的董事會早在二十年前已經有其他族裔的人參與。其實是有的,但最糟糕的是華人社團的首長都是講中文,除非懂中文的人,否則無法介入,因爲開會都使用中文。我很贊同開放,如今也很多中國通。連一個年輕人進董事局都不容易被接納,何況是是非我族類。這個是個最大的問題,希望在未來十年,這個問題有所改善。我也不知能否見到那一天。

Paul:從這個氣餒的經驗看華人參政的局面,試過有很多參選的人,但沒人能當選市議員,省議員或國會議員,這兩個局面有相關嗎?連社區局限都難以打破,何況是社區以外呢?

Miss Kwan:參政和華人社區是兩件事。任何人參政,華人社區都會支持。他們希望有華人當選。您說的有很多華人參選,但我卻不覺得有很多。是有幾個,但連提名資格都沒有。拿到提名資格的,但卻從來沒有服務過華人社區的,這是很奇怪的現象。無論是華人社會還是外國人社會都沒有見過他的蹤影,就貿然來競選,這是沒有可能當選的呀!

這次Sandy可能也有些機會,可惜她在我居住的這個選區,競爭實在太激烈。我已經收到兩三個人的宣傳單張而Sandy的資料還沒收到。競爭這麽激烈,華人社區一定很支持她,金錢上一定支持她。但Sandy有個優勢就是在華人社區服務過。上次提名不成功以後,這五、六年她就開始注重參與社區的活動。Sandy十幾歲我就認識她了。她和我在中文電視共事。希望她這次能成功。

如果有一個人成功當選市議員,但是她有沒有這個能力以市議員的影響力拉攏到華人社區呢?我對這個比較懷疑。就算當選國會議員,也未必有機會拉攏到華人社區。爲什麽有這個觀點?因爲身爲議員,他照顧的不只是華人,其他族裔的人很多,華人只佔百分之四。他要照顧其他百分之九十六的人。

我曾經和前任省長Ralph Klein聊過。他説,我整個省議會立法機構,都比不上唐人街那麽多政治手段。省長體會很深,覺得唐人街太複雜,政治手段比省議會還多。試想一個議員怎麽會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和華人社區周旋呢?這就是外國人在局外看中國人。

Paul:有兩個出現過的政客,一個是馬健威(艾爾伯塔省議員,从 一九九三年至二零零七年)另一個是林佐民(Norman Kwong),官至(艾爾伯塔省第十六届 二零零五年一月至二零一零年五月)省督,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華人,如果是非本土出生的華人,是都會有些短缺,他們想從政,更要多用心,多盡力。同社會多融合,而不只是在華人社區活動,您覺得如果華人想參政,要具備什麽條件或者要做些什麽。

Miss Kwan:參政是要看機遇的。我在1984年的時候,當時的副省長已經勸我從政。我自己衡量了一下,是否能勝任,發現我能力不夠。我也是個實際的人,我心裏有隱憂,因爲參加選舉,我就要辭職,當選後,能有四年過渡,不當選的話,我沒辦法找到原來的工作了。即便當選,四年后,又到哪裏找囘原來的工作呢?這是個個人的考慮,也是很實際的問題。如果我有人在背後支持我,這另當別論,但我只是靠自己,這是個很大的問題。

你説得對,林佐民Norman Kwong 同馬健威Gary Mah都是土生的,Norman Kwong根本上不想從政,是指定的職位,他打球出色,也很富有,也支持保守黨(PC Party),所以提名他做省督。Gary Mah本身是律師,讀書時已立志從政。我認識他的時候,他還在念大學。選舉的時候,他也不是走華人路綫。新移民主要是依靠走華人路綫。但華人是否有這樣的力量去支持他呢?如果從政的話,唯一一個華人,有這個力量的,就是馬福恩Henry Ma。他是唯一一個拉攏到政界關係的。他去世后,我沒見過僑界有任何一個僑領,有這樣的能力拉攏到政治的力量。

我個人是自由黨的黨員,也當過自由黨黨組織的理事會成員。我曾經思考過應不應該從政。但還是不能做這個程度的犧牲。很多人不喜歡政客,我個人很欣賞他們。因爲他們犧牲很多,真的很多。華人以爲,從政不是爲名就是爲利,這個思想首先要拿掉。可惜大部分人都是這麽想的,所以從政變得很困難。

(7)華人社群團結的看法 View on Unity 1:55

Wai-Ling:華人社團有很多,我們可以做些什麽,讓華人社團更加團結?

Miss Kwan:這個是個很難的難題。首先,我們無法動搖本地根深蒂固的傳統華人的思想。除非他們肯退出,不然很難讓八、九十嵗的老人改變。最可悲的是他們不肯改變更不肯退出。

我退休時,曾想過,我成立一個班子來代替這班人。但這個想法是行不通的。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,阻撓你做這件事。所以除非這班老華僑都退下來,我也想不到什麽辦法可以讓新生代的人嘗試他們想做的事情。

(8)如何能够找到接班人呢? Succession Puzzle 6:52

Wai-Ling:如果現在有新一代年輕人,想為華人社區做點事情,您會怎樣鼓勵他們?

Miss Kwan:關於新一代,有幾個社團做得比較最成功。一個是華人社區服務中心,年輕一輩搞的一些活動,如百萬行、夏令營等,都做得很成功,否則政府不會給他們這麽多的資助,可以開兩個分社。

另外在青少年的活動方面,如乒乓球活動,也招來了年輕的一代。但是像中華會館等,成員依舊老化。不知道是他們沒有決心招募年輕人還是年輕人沒有機會參與。因爲新一代,尤其是土生的華人,中文程度有限,他們會顯得與老一代格格不入。對於中華會館,我最近也有些興奮就是終於看到一些新的年輕面孔了。希望老一輩的華僑張開雙臂,歡迎這班年輕人。包括我自己,年近七十,也不能久留了。希望大家能歡迎和留住新一代。

Paul:有點補充,剛才説到一個點上,就是:如何提携後輩,讓後輩參與。這樣牽涉到整體社會都出現的問題,就是師友計劃,主流社會也發現,越來越少的年輕人會師從導師。這也是雞和蛋的問題。導師如何成為導師的榜樣?後輩如何看待導師前輩呢?在華人社團裏,如何才能走出困局呢?真正做到前輩提携後輩呢?

Miss Kwan:你給我提了一個很難的題目。師友計劃(mentorship program),首先要有一個組織,肯執行這個計劃。如果我想做導師,我不介意去指導別人,也覺得有這個能力去指導新人,但沒有幾個社團的首長,肯給人指導。或者坦白講,他自己也沒什麽經驗可分享,沒能力去指導別人。目前我還沒聽説過有什麽社團實施師友計劃。或者我們可以在華人社區服務中心提供這個計劃。

Paul提出來是很正確的,一定要有一個社團牽頭,讓他們明白要提携後輩。兩年前,政府有個Board Development Programme,我在裏面當講師。我教過很多西人的社團發展。不幸的是,我自己沒有能力,也沒有這樣的機會。那怕用盡一切力量,也沒有辦法改變老一輩的想法。不知道這要等到何年何月。希望中華會館,作爲社團之首,有機會能做一個這樣的計劃。另外有能力做到的社團就是華人服務中心了。

如今沒有香港移民了,所有中國移民都來自大陸,現在的所有的社團首長都是老華僑,十一、二嵗就來加拿大,或者從香港來的新移民。比較缺乏來自大陸移民的首長。如果我們說面向年輕一代,實際上大陸來的新移民也不老,就三、四十歲左右。可能我們向這方面著手培養,比培養十來嵗的少年來得實在。所以讓新來的中國移民,加入我們的組織如中華會館,華人社區服務中心等比較正統的中國社團。

那天我看報紙,看到有個叫廣州同鄉會,這個肯定是中國大陸移民的一個先進組織,如何他們加入最大的社團,如中華會館、文化中心和華人社區活動中心和洪門民治黨等社團呢?這個比找十七、八嵗的年輕人參與更重要。首先要向大陸來的新移民著手,讓他們參與這些社團。